朝光入甕牖①，尸寢驚敝裘②。起行視天宇③，春氣漸和柔④。興來不暇懶，今晨梳我頭⑤。出門無所待⑥，徒步覺自由⑦。

（首敘晦日出游。）

①何遜詩：“窗戶映朝光?！薄队洝と逍小罚骸吧滈T圭竇，蓬戶甕牖。”②尸寢，反用《論語》“寢不尸”。驚敝裘，朝光入而驚起也。③陶潛詩：“昭昭天宇闊?！雹苋罴姡骸按簹飧形倚??！蓖豸酥短m亭集詩》：“欣茲莫春，和氣載柔。”⑤秘康書：“性復(fù)疏懶，頭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?！薄具h(yuǎn)注】興來二句反用此語。庾信詩：“梳頭百遍撩。”⑥陸機(jī)詩：“出門無通路?！眽翦鲈唬簾o所待，謂不待車從也。”⑦《淮南子》：“布衣徒步之人?！薄督怪偾湓姟罚骸叭曦M得自由?！?/p>

杖藜復(fù)恣意①，免值公與侯。晚定崔李交②，會心真罕儔③。每過得酒傾，二宅可淹留。喜結(jié)仁里歡④，況因令節(jié)求⑤。此往尋崔李二家。公侯皆非知己，故有免值之嘆。

①《莊子》：“原憲華冠而縰履，杖藜而應(yīng)門?！蔽何牡蹣犯骸昂尾豁б忮塾?，從君所喜?！雹凇兑讉鳌罚骸岸ㄆ浣欢笄蟆！雹邸妒勒f》：簡文謂左右曰：“會心處不必在遠(yuǎn)?！雹堋端夹x》：“匪仁里其焉宅?！雹萘罟?jié)求，因晦日而邀留也。

李生園欲荒，舊竹頗修修①。引客看掃除②。隨時成獻(xiàn)酬③。崔侯初筵色④，已畏空樽愁⑤。未知天下士⑥，至性有此不⑦？

此見兩人好客之誼。

①庾信詩：“舊竹侵行徑?！睗h古詩：“樹木何修修?！雹凇逗鬂h·陳蕃傳》：同郡薛勤曰：“何不灑掃以待賓客？”③《詩》：“獻(xiàn)酬交錯?！雹苡郑骸百e之初筵。”⑤張璠《漢記》：孔融拜大中大夫，每嘆曰：“坐上客常滿，樽中酒不空，吾無憂矣?！雹蕖妒酚洝罚盒略苤^魯仲連曰：“今日知先生為天下之士也?！雹唢禃骸叭钏米谥列赃^人?！贝薇緸榭?，卻畏酒空，略形跡而見真性矣。

草芽既青出①，蜂聲亦暖游②。思見農(nóng)器陳③，何當(dāng)甲兵休④？上古葛天民⑤，不貽黃屋憂⑥。至今阮籍等，熟醉為身謀⑦。

此對春而慨時事?！局熳ⅰ可瞎胖?，黃屋無憂。今何時乎？而阮籍之流，止沉飲以謀身。嘆己與崔李輩，無能為天子分憂也。①沈約詩：“塞草發(fā)青芽。”②《杜臆》：蜂以暖游，帶聲字更趣。③《家語》：鑄劍戟以為農(nóng)器。④《國策》：張儀說楚曰：“秦下甲兵據(jù)宜陽。”⑤《帝王世紀(jì)》：大庭氏至葛天氏，皆號炎帝。陶潛《五柳先生傳》：“葛天氏之民與？”⑥《漢書》李斐音義：“黃屋，車上蓋，天子之儀，以黃繒為里?！秉S希曰：漢制，副車黃屋作左纛，亦如金根之制，行則從后。⑦《阮籍傳》：“籍本有濟(jì)世志，屬魏晉之際，天下多故，名士少有全者，籍由是不與世事，遂酣飲為常。鐘會數(shù)以時事問之，欲因其可否而致罪，以酣醉獲免?！庇菔滥显姡骸胺鞘菫樯碇\?！?/p>

威風(fēng)高其翔①，長鯨吞九州②。地軸為之翻③，百川皆亂流④。當(dāng)歌欲一放⑤，淚下恐莫收。濁醪有妙理⑥，庶用慰沉?、?。

此傷亂而借酒遣憂也。威鳳高翔，以致長鯨吞噬，蓋賢人去而盜賊熾，如張九齡之罷相是也。地翻川亂，應(yīng)上甲兵。濁醪用慰，應(yīng)上熟醉?！抖乓堋罚耗┒渭u回吞吐，有無窮之悲。此章五段，段各八句。①《漢·孝景紀(jì)》：“南郡獲白虎威風(fēng)為寶?！睍x灼曰：“鳳之有威儀者也。”②梁湘東王書：“淮海長鯨，雖云授首；襄陽短狐，未全革面?！雹邸逗Ｙx》：“又似地軸挺拔而爭回。”④《詩》：“百川沸騰?！雹莶懿僭姡骸皩飘?dāng)歌?！雹揎禃骸皾狨惨槐！苯驮姡骸熬`歸妙理?！雹摺队蝹b傳》：“放意自恣，浮沉俗間?！?/p>

-----------仇兆鰲 《杜詩詳注》-----------